三月

一

京城三月吹着狂躁的风，把一息尚存的寒意送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，但在那金光闪耀的世界里，三月的风只是春天忠实的使者。袁晖在京城大学的大路上漫无目的地走进又走出建筑的阴影，他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衣，黑色的长裤，瘦而高，平头，眼镜反光看不到表情。在少数几个挚友之外的人眼里，他大概算是扔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一类了，而即使你和他擦肩而过时恰好多看了他一眼，你也很难想象他会有什么情感。

但听到音乐时，袁晖竟然放慢了脚步。阳光明媚，《沉思曲》的曲调在刺人的春风中弥散，像是再晚些时日便会漫天纷飞的杨絮，钢琴社、提琴社的招新海报在疾风中猎猎作响。袁晖已经很多天没有听过音乐了，但高低变换的旋律仍然能让他驻足，提琴稍有不准的音高也仍然会刺中他的神经。这时他身边走过一个女孩，他看到短发时心里一震，迅速捕捉了女孩的特征：绿色的连衣裙，黑色的短靴和从短靴中生长出的健壮而鲜嫩的小腿，他没有看清——或者说不敢让自己看清女孩的容貌，于是索性闭上眼睛，世界里又只剩下春风和旋律。“乐声哀婉，春风沉醉”，袁辉脑海中涌现出这样的文字。春风沉醉的晚上。这是他大一时读的，情节已经记不太清了。他只记得那本郁达夫的集子当年只看了一小半——和他买过的几乎所有书一样——因为看不下去书中人物的精神状态便放下了。“这颓丧的心态实在让人难受，不合我的追求。”当年他日记里如此写道。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写日记了。